孩子香港街头小便,大陆夫妻与港人发生激烈冲突。冲突现场混乱,大人相互指责,孩子大声哭泣。夫妻抱孩子推婴儿车欲走,被港人拉住阻拦。孩子母亲说,洗手间排队,孩子着急我怎么办?经过著名主持人闾丘露薇的微博转发,引致大陆人素质论的激烈争执。
昨天港媒的一则报道又惹来了网络热议clash属于哪种网络协议,实际上这事也不算新鲜,但似乎就很容易上了港媒各种大幅:一对大陆夫妻带着孩子在香港街头撒尿,被一记者拍下后双方引起了争执。港媒报道的意思和那个拍人家撒尿的记者几乎是一样的,无外乎是说,看!大陆人不文明没素质,当街撒尿还撒泼!但后来随着网民把当时的视频(精选)汇集起来之后发现,孩子当街撒尿是源于公厕排队孩子憋不住了,且孩子的母亲是用纸尿裤接着孩子的尿并放到了自己包里……于是网民开始声讨港媒的不客观,所谓文明和野蛮的各种争论也扑面而来。
在这场网络争论中,支持和反对者的两方观点实际上都在力呈自己是“文明人”。一方说:你当街撒尿,不文明!一方说,我排队了,是孩子憋不住了,且我没有撒在地上,用纸尿裤接了带走的,我是文明人!一方说,你偷拍孩子,不文明!一方说,我说了我是记者我有这个权利!一方说,你当众脱裤子本来就不文明!另一方说,我那是没办法!所以,在我看来clash of clans games,这场争论如果暂且将所谓国族、地域、政治、经济的复杂建构放在一边,我们倒是可以来思考一下“文明化”的现象。
且不说香港本身在整个文明化过程中所伴随着的西方殖民渗透,“文明化”本身,特别是与现代性进程相结合的情况下,改造、推翻“传统”几乎是必然的路径。这里的传统,就包括特定的地域文化、民间习俗、人文意识等等。比如,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次成功的“文明化”就是:放足运动,在高喊的妇女解放的进步口号之下,被放足的妇女个体,被背负起了旧社会的耻辱象征,承载着不被历史正视的伤痛;比如,新中国成立后的一系列“移风易俗”背后,曾经在少数民族地区出现过一系列文化冲突,这背后,依然是个体承担着文化变迁的阵痛;再比如,中国大陆城镇化(文明化)建设的过程中,对环境和自然资源的破坏几乎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些年来发生的城管与小贩之间的冲突,甚至演变成的暴力事件,背后没有地区“文明化”的理由? 可以说,文明化本身就是勾连着各方复杂利益博弈的复杂建构,所谓文明与不文明,孰是孰非,就像这次的事件一样,还真不那么简单就可以评述。
对个体而言,重要的是,文明化带给我们什么?方便的论述一般是,文明化带来健康、繁荣、便利、和平……这些确实毋庸讳言。然而文明化的过程对于个体而言,却也不仅仅是美好的一切,即便你并不是那个被拆了房子的人。事实上,文明本身就表示着一种限制——对自我的限制,但理由往往是“为了他人”。在现代社会中,伦理、制度、法律、风俗,道德,等等一系列规范人的规则的制定就是文明的一部分,用以限制个人的言行,来控制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和关系。“为了他人”本身在文明教化过程中,却是一个道德化的理由,目的是为了掩盖背后那个“便于管理”(当然随着社会的复杂性,便于管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对)的目的。无以规矩不成方圆,文明是秩序,在秩序的安排下,人的自我不得不收缩,使得欲望不再恣意,人和人之间界限清晰,方圆自然就成了。“文明论”的支持者,大抵是这样的主张和理由。
在文明化的过程中,人的身体、欲望乃至精神被不断规训、收缩成为了一种天经地义的道德正义;人由所谓“文明”程度被分化为不同的社会阶层,社会资源也依次进行不公平的分配;制度调整下的人际关系,不再传统而自然,使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再血浓于水(血,指同宗同缘;水,可以指社会阶层、契约、意识形态等)……这些则往往不被看到,“文明”这两个字身上对个体的限制也很难被讨论和正视。比如,当香港路人非但没有对这位没办法让孩子舒服撒尿的妈妈提供一点方便,而围起来纷纷举起相机开拍的时候;比如,当妈妈们(因为自我规训也好,因为移风易俗也好)不再能在大街上袒胸露乳舒舒服服奶孩子的时候;比如,当前几年白领可以以“气味难闻”为理由在公共汽车上公然驱赶一位拾荒老人——以自身的所谓“舒服”剥夺他人的“舒服”的时候;比如,当原本是为了保护地铁线路不受老鼠昆虫撕咬而禁止在地铁内食物的措施,非得以“文明”为理由进行倡导的时候……我们似乎忘了clash属于哪种网络协议,,以“利人利己”为道德缘由的规训,到头来,却带给了每个自我以不便,也给社会带来了僵化和冷漠。这,便是“文明”的另一面。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必须讨论,那就是,“文明”的标准是什么?我认为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而且复杂,是因为,恐怕我们得先看看“文明标准”由谁制定?什么是“文明”,从来就不是一个全社会大统、协议的结果,经常的历史经验是,连那个过程都没有,有的恐怕是伴随着侵入、压制、渗透、教化的各种力量的博弈。当然,最终赢得话语权的,一定是所谓的“中坚”,实际上也就是我前面说的,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社会阶层及其权力分配的结果,而社会底层,或者社会边缘?从来就不是文明标准的制定者,相反,他们的意识、行为、习惯、风俗……常常是移风易俗的、文明化的对象,而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就不是文明化的主体,而可能是文明的对立面:野蛮的象征、历史的绊脚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在历史上,这常常是一个斗争的、弱肉强食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常常一点都不文明.
所以如果还是回到这件事情来看,实际上,此事件中孩子的母亲从一开始并不是一个抗争的主体,她用纸尿裤接孩子的尿并带走的做法,在很多大陆人看来,已经“很文明”了,在我看来,更是一种“识相”,所谓入乡随俗的道理,人家已经被规训得很到位了。可惜,媒体不惜歪曲事实,用耸动的方式选择性报道,则多少有点hold不住似的,这种“欠优雅”的姿态,在中华的传统文明标准下,实在是“不文明”;面对人的不便和“错误”,第一反应不是提供帮助,而是围观强拍、嘲讽、指责,在这件事情的场域中,现代香港人恐怕没有选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中华传统文明,选择的是所谓维护社会秩序人人有责的“公民精神”。——“文明”标准的可选择性,可见一斑。无论是媒体的报道,还是网民的舆论场,以“文明”为标准相互诟病、谩骂、指责对方“不文明”,这一系列呈现的话语权力关系,我们分明能看到,“文明”的标准,掌握在谁手里。而文明化的过程(可能更是大陆人民被香港同胞要求文明化的过程),也正是强势社会势力与当下情绪相迎合,并进一步制造情绪,对差异者进行规训的过程。当有网友特意翻出香港的法律进行解读分析,当事件被延伸到以防止被“性侵犯”角度规训孩子在公共场所不能露出私处的话题时,恐怕更多的大陆朋友也真的开始学习香港的法律(未来遵守的期待就是一种自我规训),开始对孩子在公共场所露体感觉到不安(对未知安全性焦虑和恐惧,通过营造情绪进行自我规训),这样,在以后去香港的过程中,都要“收敛”一些,“文明”一些了。
实际上,这次事件虽然以冲突的方式呈现,但过程总体上还是文明的,无论是报警处理,还是网络争论,都遵循着一套规矩办事儿。我还是想到了上海当年在举办世博会前不小心引发的那场“是否可以限制市民穿睡衣上街”的温文尔雅的讨论,虽然“文明”的理由在“私权”和“上海特色的人文风情”面前显得苍白,但2010年后上海穿睡衣上街的人,明显还是少了。我在想,当年赛德克巴莱的那种“如果文明是要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看到野蛮的骄傲!”的怒吼大概不复存在了,在这个人人都想争当一个文明人的时代。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泰坦尼克》中杰克带着露丝在船上大口吐口水的场景,那一声声“噗嗤,呸”给贵族带来怎样的惊骇——这突破规训的身体不仅仅是要追求舒适的恣意了,看起来,还要嘲讽、破坏这套“文明制度”底下的特权和阶层!